守护黎明的微笑2328

第二十三章

梅芮陪着程峰一起到达病房,同事们都围过来关心慰问。看到程峰受伤的样子,大家心有戚戚然,对于家属的暴力行为愤愤不平。

“我坚决不会让我的孩子再学医!”一位高年资的中年男医生,握着程峰的手,语气沉重。

“等什么时候有真正法制下的医疗,也是我们的梦想实现之日。每年医学院派我和那些填高考志愿的孩子们分享医学的魅力时,希望这些优秀的孩子能报考医学专业,我是期待又矛盾啊,现在学医到底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另一位同事触景生情,大叹感慨。

“当年我们对着希波克拉底誓言宣誓的时候,我和同学们都很激动。健康所系,性命相托。只要病人平安,我们再苦再累都值得。最寒心,最怕的,就是病人和家属的不信任。”

……

梅芮和楚怡听着大咖们的感叹,也不好插话,但觉得气氛过于压抑严肃了。

黎丹赶紧见缝插针,“各位主任,咱们能否让程大帅哥先休息一下?我是他的主管护士,我现在要赶家属出去啦,请各位多多包涵。”

同事们这才意识到话题扯远了,赶紧言归正传,逐一告别,让程峰好好休息。

楚怡见梅芮陪同在一旁,看看程峰安然的表情,会心一笑。“小丹,你先去处理刚回来的那几个手术病人,这里让梅芮帮你管一把。我们先出去了,今天重大手术还挺多的。”她朝黎丹使眼色。

黎丹马上心意领会,跟在楚怡身后走向门口,“梅芮姐,病人交给你啦,帮我管好咯。”

“好的,这里交给我吧。”梅芮没看到她们俩的眼神互动,不明所以,痛快答应。

程峰看着梅芮忙进忙出,俨然一个称职的家属。他就安心地躺在病床上接受这样难得的照顾,而这样的照护也是他内心一直所向往的。

梅芮拿来一套病号服,让他换上。程峰在卫生间换好后,把脏衣服卷成一团,准备塞进壁柜里,想着哪天出院了带回家自己洗。

梅芮伸手把他手里血迹斑斑的衣服拿过来,装进一个袋子里。

“明天我下班带回家洗一下。”

“不用了,我自己洗吧。”程峰有点不好意思。

“大哥,等你自己洗,衣服都长霉花了。”

“那好吧,谢谢你。”程峰靠在病床上,搓着双手,脸上浮现了难得的局促,“梅芮,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梅芮正拧门把锁准备出去,闻言,扭头笑,“同事之间,不用客气。而且,上次你救过我。要不是你拉我一把,也许我这张脸就毁了。”梅芮心有余悸地指着自己的眼睛。

“我们这叫以恩报恩哈。”程峰肿胀的左眼眯成一条线,笑起来更看不出眼睛了。

“我先出去,待会耳鼻咽喉科的医生会过来,再给你处理一下。”

梅芮回到值班室,快速地把程峰的衣服塞进自己的柜子里,她害怕其他人看到误解。

夜色慢慢暗下来,梅芮看向窗外远处的山脉在暮色中被描出一条蓝色的流畅棱线,逐渐与昏朦的薄暮融为一体,与大山相连的各山脉也仅存在稀微的幽影,山麓已经完全变黑。

她到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想着程峰的晚饭营养食堂会配送,犹豫着要不要再给他打包一份面条。想想以他平日的胃口,这会吃的半流质,也只能撑到十来点,肯定会饿。

食堂师傅认识梅芮,也听说了程峰的事情,他很关心,因为上次他亲戚的手术就是程峰做的,他一直很感激。他说夜班可以帮忙烧一份面条,他给义务送上来。不然这会烧好,都成面疙瘩了。

梅芮表示感谢,拍拍自己脑袋,感觉自己真像操心的老妈子,也许他早早休息不吃了。

春子今天也提前到科室了,看见梅芮早已经换好工作服在护士站清点物资了。

“你真当了一天的家属啊?不错,不错,到底是梅芮,靠得住!”春子竖起来大拇指。

“换你也会这样的,大家都是好同事。”梅芮朝她笑笑。

“也是哦。不过,我还是做不到你这么好,除非,是我男朋友。”春子朝梅芮眨眨眼,拍拍她的后背,转身去了治疗室。

梅芮感觉自己一天都处在上班的状态中,心情也如同坐过山车一般。此时坐下来,觉得真累了。精神高度集中松弛后的那种疲惫感,像根橡皮筋一般扯不动了。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双肩,重新振作精神。

如往常一样,巡视病房,完成夜间的治疗。程峰被安排在梅芮的这一组,梅芮进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半靠在床上看电视,和隔壁陈二爷看的同一部电视剧《亮剑》

“难得清闲啊,估计你一年到头也不看两回电视吧?”

“确实的,每天回家都是很迟了,家里的电视机就是摆设,也不知是否还有用不?平时有时间,要么在实验室里,要么在图书馆看文献,写论文,做医生的哪有这种清闲日子,你说呢?”

“网上不是说了么,学医的人都是披星戴月族,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有节假日,没有家庭聚会。所以也是恋爱困难户,没时间谈婚论嫁。”梅芮刚一说完,就后悔说出后面那句谈恋爱的话。

“看来,没时间谈恋爱的人,不只是我一个人啊?还好,有人陪着我。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程峰用两只不对称的眼睛望向梅芮,梅芮并没有回应他的热切目光,转移了视线。

“你继续看吧,我去巡视病房了。”梅芮快速离开。

陈二爷见梅芮进来,不似以往那样只顾盯着电视机屏幕,很关心地问:“隔壁那个被混账东西动粗打伤的程峰大夫咋样了?严重吗?”

“爷爷,谢谢您的关心,他还好,头上缝了几针,耳膜破了,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梅芮没想到平日里凶巴巴的陈二爷竟然关心起程峰的事情。

“这个混账东西,竟然动手打医生,他还想不想治病了?太不像话了,老子要是年轻几岁,非去一脚把他给踹飞不可。”陈二爷说着说着,激动地拍起了桌子。

“爷爷,您别动怒,你可不能太激动。”梅芮赶紧上前拍拍老人的背,让他顺顺气。

“老子当年在部队的时候,我们对军医大夫可是尊重不得了。唉,现如今,这个风气……”

“原来,您原来是军人啊?难怪闹着要看《亮剑》。这下我明白了,这是您的军人情结啊。”

“小丫头,过来,给你看看我当兵时候的照片。”陈二爷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发黄、边角破损的旧相册,从里面拿出一张黑白照。

照片上的他一身笔直的军装,意气风发,英姿飒爽,梅芮"哇"了一声:“好帅啊!”

“这是我50年前的老照片,在野战部队时候拍的。”老爷子兴致勃勃地解释。在一旁陪同的儿子说今天抽空来陪他,下午聊了很多战争年代的事情,老爷子今天特别开心。

梅芮学着军人的敬礼向爷爷敬了个礼,表达敬意,也表达谢意。

“你待会替我问候程峰大夫,让他安心养伤,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爷爷动情了。

梅芮转告给程峰的时候,程峰半晌没有说话。“谢谢陈老爷子,没想到这个平日你们认为最难弄的人,这么有心。”

“是啊,陈二爷说的,这世上好人多。”

“梅芮,你有无想过?用心,用一种道德去对待你的病人,当他们把自己的生死托付与我们时,试想我们肩负的是何其沉重的大任啊!不是每个人都能承担得起,但是我们却能!医者父母心,我们在社会群体里只是占着很小的比例,但社会给我们的却是承担生命的天任。”

“在如今这个相对混乱的医疗市场之中,为什么有越来越多的纠纷?包括社会对我们的毁誉参半。为什么?我也没有答案。但是至少有一点我却很明白,当你是个具有强烈职业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人时,苍天会馈赠你。”程峰语重声长,说的话和平日里的轻松闲谈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好像在表达一种酝酿许久的心声。

“昨天白天,我在中央电视台看到好军医华益慰医生为党和人民的医疗事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事迹后。我和电视里那些曾经被华医生医治过的病人一起痛哭落泪,哭得稀里哗啦。”梅芮不怕他笑话,红着眼眶。

“前天和春子一起看了电影《生死托付》,说医院血液科主任王玲博士的真实感人事迹。那真的是一个无私正直的好医生,为了她的病人,她竭尽所能,倾囊襄助,尽一切努力去帮助那些病人。连春子这个平时不轻易被感动的人也哭了。”

“一个人要想在工作上混,太容易了。但是作为一个人,应该把自己的激情和真情奉献给你正在做的每一件事情上。做护士也是如此,用心去做。虽然我们所做得太有限了,但是我们一定要对得起病人的生死托付。”梅芮还沉浸在故事中,情不自禁地握住程峰的手,全然忘了他和她之间微妙的不自在。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们一起并肩同行。”程峰反握住梅芮的手,十指交叉,深情地望着她。

梅芮这才意识到,他们俩彼此握着手,脸一下子刷的红了。她想挣脱,没有成功,程峰反而握得更紧。

“你放开。”梅芮低声央求。

“梅芮,”程峰另一只手压在她的手上,“当我女朋友吧!”眼睛不离开她的脸。

“啊?”梅芮这回连脖子都红了,低头不看他。

“可以吗?”程峰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那么一点期待,愈发得低沉好听,灼热的眼神看着梅羞红的面颊,泛着羞红。

梅芮余光瞥向两个人十指交叉的手,抬起头,却不想竟一下子就撞上他灼灼的目光,目光闪闪烁烁,一秒都不敢再和他对视。

这些年来也时常有人对她表示好感,但是这么直接的倒还真是第一次!这种表达风格和向来儒雅的程峰不是同一个人啊。

“你不必急着回答我,可以先考虑考虑。”程峰嘴角微微扬起,慢慢地放开她的手。

考虑考虑?!

梅芮的心脏砰砰地狂跳,终于体会到病人说的心律失常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时,春子的声音从护士站传来,“梅芮,急诊有个病人送上来,正好你那一组还有一张空床,你准备一下。”

“好的,好的,我马上准备。”

梅芮像遇到救星似的,使劲抽出手,程峰放松开了手,她马上拔腿离开病房。程峰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走到护士站,梅芮捂着砰砰乱跳的胸口,深吸一口,赶紧恢复慌乱的情绪。抢救病人的时候,都没这么慌乱过。

她没想到程峰会向她表白,那句“当我女朋友吧”,好像不是谈恋爱的人那种犹抱琵琶半掩面的含蓄,更像是蓄谋已久的商量口吻,只是这么直接的表态,把她这个女主角吓到了。

倒不是她刻意对比,虽然表达好感的人不少,但事实上这些年来真正行动起来追她的人并不多,而程峰俨然是大众偶像,医院里的那些单身护士,据说外面其他行业的优秀女生,各个都很爱慕他,这么受欢迎的男人为什么要跟她表达呢?

梅芮摇摇头,让自己的思维尽快回到正常轨道上,马上投入到工作中。此时不是想这个儿女情长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工作等着她。

她快速把病床单位准备好,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食堂的师傅端着一碗面条上来,站在护士站探头看。梅芮赶紧走过去,轻声交代师傅自己送进去,她晚上不准备再进程峰的房间,也没勇气进去,除非有急事。

电梯叮的一声响了,急诊室的推车哗啦啦地被推出电梯,梅芮赶紧上前迎接。

急诊护士交班说这是一个急性胆囊炎患者,梅芮和她一起护送病人到病房,协助病人躺倒在床上,马上测量生命体征。

女病人一躺到床上,送她上来的那名男子就迫不及待地问梅芮晚上还有什么事情?说要回去休息。梅芮看着一脸痛苦貌,蜷缩成一团的病人,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眉头紧蹙。

“不行,晚上她需要陪护,你得留下来。”

“你们不是护士嘛,你陪护不就行了嘛?反正都住进来了,也没事了。”男子一脸不耐烦。

“请问你是她的什么亲属?”梅芮耐着性子问。

“是她老公,怎么了?那条法律规定老婆住院,必须是老公陪护?”男子一脸盛气凌人。

“我看反正也没什么事情,真的需要陪护的话,那我现在打电话给丈母娘,让她来陪护。”

“哎,你爸妈家电话是多少来着?要不要现在就给你妈打个电话?”男子毫不惜香怜玉地推了推痛苦呻吟的老婆。

病人只顾痛苦地呻吟,没回答他。

梅芮有点生气了,"你看你老婆现在痛成这个样子,你作为老公的在身边照顾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男子见梅芮发怒的大眼睛,怔了一下,这才勉强留下来。刺啦一下拉过旁边的椅子,翘着二郎腿,看着手机,就是不看老婆一眼。

值班医生赶到,检查了病人之后,开出了医嘱,和男子也做了沟通,先保守治疗,抗炎解痉。

结果,男子趁着梅芮和值班医生从病房出来时,他也溜之大吉,把他老婆一个人撂在病房里。

怕被梅芮发现,从旁边的楼梯通道跑下去了,电梯都没敢坐。

等梅芮发现时,气得直跺脚。

“这种老公,还不如不嫁!”梅芮恨恨地在心里骂道,又突然想起了程峰的表白,脸又红了。

第二十四章

程峰揉揉酸涩的眼睛,这一夜,虽然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他却罕见地失眠了,满脑子都是梅芮。但梅芮派人送来一碗面条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病房。

程峰知道自己吓到她了,他也曾经想过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以一种浪漫的方式。却不曾想,竟然在这种狼狈的情况下冒失表白。他都有点后悔自己太过于冲动了,像个二十刚出头的毛头小伙子。无奈难抑此中情,只为伊人醉。

程峰一直以为自己的个性就如在手术台上的冷静理性,他曾经对徐一琛说过:“当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着你去救命时,作为一名医生,如果不能保持冷静,没有足够的自信、做事的严谨、健康的体魄和冷静的思维,就是失职。”

无数个手术台上的手起刀落,他从一个青涩少年,变成了一个年富力强的外科医生。职业的理性思维让他在处理很多事情时,都是游刃有余,极少出差池。在感情上他也是秉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鲜有冲动时刻。

程峰头枕在双臂上,望着早上五点钟的天空,静谧柔美,天慢慢亮起来了。病房外面的护士站传来了各种声响,有清洁阿姨拖地筱筱的声音,有夜班护士推着治疗车,车上的试管架与试管发出嚓嚓的声响,还有病人推着输液架在病区里下床活动的脚步声,咳嗽声。新的一天开始了,

程峰也想起床出去活动一下,但又怕遇到梅芮彼此尴尬,于是作罢。耳朵还是痛,嗡嗡作响。昨天耳鼻咽喉科的同事来检查了一下,穿孔比较小,建议让其慢慢愈合。当时同事还开了个玩笑,”没事,你年富力强,新陈代谢快,没多久就能长好了。就是这段时间千万注意耳朵不能进水,预防感冒,不然容易感染。”

程峰起床,站在卫生间里,洗漱完毕。对着洗脸池前的镜子,看着自己肿胀的半边脸和一只乌青的熊猫眼,下巴长出了青色的胡子。头发也不如往常那般有型,他想洗个头,但又担心水进入耳朵,只好算了。整个人蓬头垢面,邋里邋遢。

“颓废!”想着昨晚自己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吓跑了梅芮,程峰愈发后悔。

“程峰,睡醒了吗?”门外传来梅芮疲惫的声音,他赶紧走出卫生间。

梅芮戴着口罩,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有点血丝,还有一点淡淡的黑眼圈。他知道她昨夜忙碌一宿,心疼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晚辛苦了。”程峰低沉的声音,眼神温柔。

“还好,你去躺好,我给你量个早晨的血压。”梅芮哑哑的声音没有多少情绪,她不敢看他,怕又落入那一对灼热的深潭中。

程峰躺好,梅芮让他含着体温表,俯身将血压计的袖带绑在他的左上臂,低头测量。程峰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青草香气,是令人舒服好闻的香气。程峰闭上眼睛慢慢地呼吸,感受着这香气的存在。

“/68,挺好的。”梅芮松开袖带,转身拿笔记录这数字。

“我数一下脉搏。”梅芮右手食指中指搭在程峰的手腕桡动脉处,抬起左手看腕表,心里默数脉率。

“怎么这么快?九十多次。”她抬头看了一下还含着体温表的程峰。“难道发烧了?”

她用手背探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烫。拿出体温表一看,也才36.8℃。

“基础心率一直也很快的吗?”

“基础心率六十多次。”程峰玩味地看着梅芮。

梅芮突然意识到他心跳加速的原因了,脸一下子刷的又红了。

“亏你还是医生呢。”

“医生也是常人,凡人的七情六欲,医生也有。你除了搭到脉率快,还搭到什么?”程峰看她脸红,又忍不住逗她几句。

“不和你说了,你总强词夺理。”梅芮匆忙记录好,准备离开。

“梅芮,”程峰看着她的背影,“昨晚,对不起,吓到你了。”程峰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梅芮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没事。”

“我会耐心等待你的答案。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欣然接受。”

梅芮心里一阵悸动,脚步顿了几秒,但什么都没说,走出病房。

下班回家第一件事情就是赶紧把程峰的脏衣服洗了。梅芮用手工皂洗了几遍,总算把衬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阳台上,程峰的白衬衫和西裤在阳光底下随风舞动,夹在自己的衣服之间,倒也不是那么突兀,看着还挺和谐的,像一家人。

“一家人”,梅芮看着那件飞舞的白衬衫,想到这个词,觉得自己自从昨晚被程峰表白之后,整个人都凌乱了。

这事,除了上班忙碌没时间想,早上下班后一直在想着。

梅芮很矛盾,经历过一次短暂却伤感的初恋,让她内心一直不自信。虽然之后常有爱慕者,但梅芮真的应了那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再相信美好的爱情会降临在她身上。

梅芮初恋男友的小康家庭虽然谈不上多富贵,但他的母亲却非常有优越感。对梅芮的农村家庭背景颇有异议,时常话中带刺,一次次刺痛梅芮的自尊。最终梅芮受不了这种被颐指气使的肆意伤害,主动提出来分手。

如今这个功利的社会,很多看似美好的事情,终究还是要面对冷酷的现实,门不当户不对,怎么可能走到一起?即使强行走到了一起,也注定不会有幸福的未来。

她知道程峰是书香门第家庭,据说父母都是大学老师。这样的家庭,是梅芮向往的,满室书香,家庭和睦,春风细雨。但是要真正走入到这样的家庭,梅芮觉得自己没有足够的底气。

她也猜测过,程峰在受伤的情况下被她照顾,也许是一时感激冲动。但今天早上搭着他的脉搏,跳得那么快,分明不是装出来的紧张。

“你喜欢我什么?”梅芮心里暗问,自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医院里年轻漂亮,多才多艺的女同事那么多,为何非要选择她?

对于程峰,梅芮不可否认,她欣赏他,欣赏他的稳重,欣赏他的技艺,还有他的为人处世。当然,如果说不为他俊朗高大的外表所吸引的话,那就是显得自己虚伪了。

梅芮躺在床上,想得头昏脑胀,不想了,索性睡觉。昨晚被那个胆囊炎的病人折腾了半夜,再加上白天也没有休息。梅芮实在累了,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梅芮起床,到附近的菜场买了点菜。七点半上班,二个小时炖个汤还来得及。她简单地炒了两个家常菜,砂锅里炖着火腿香菇鲫鱼豆腐汤。

简单吃了晚饭,她把打包好的饭菜和鱼汤装在保温饭盒里,医院了。

到了科室,她直接先进入程峰的病房。他背对着门,坐在床沿,笔记本电脑放在床头桌上,好像在看什么资料,梅芮轻轻开门的声音也没惊动他。

晚饭是一碗饺子,还在桌子上搁着,看涨泡的样子,估计已经放了好一会了。“咳……,你还没吃晚饭?”梅芮出声。

程峰扭头望向门口,梅芮纤细的身影,在灯光下散发出温柔的气息,他英俊的脸庞上缓缓绽放出一抹微笑。

“有份要紧的文献要查阅,待会再吃。”他看了一下手表,“这么早来上班?”

梅芮笑笑,然后打开床上的活动板,把饭盒搁在上面。

“衣服洗好了,给你放这里。”她把熨好的衣裤拿出来挂在房间里的壁柜里。

洗了手,打开饭盒,拿出里面的饭菜和鱼汤。

“快点趁热吃,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腥气重。”

“你烧的?好香啊!”程峰看到那红黄相间的番茄炒蛋,碧绿的芦笋,香气扑鼻的鱼汤,不可思议地看着梅芮。

“我知道你这双手打针是相当厉害的,没想到还有这么拿手的烹饪技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真有口福啊。”程峰要拿起筷子吃。

“洗手,这么重要的环节忘了?”梅芮阻止他伸手拿筷子。

“接触病人时谨记洗手,自己生活上,就不用这么讲究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程峰没办法,只好站起身来去洗了手。

“怎么对我这么好?给我烧好吃的?”程峰边卷起袖子,边坐下来。

“让你快点恢复,早日回到临床,继续为人民服务。”

“原来你满脑子装的就是广大人民啊?那能不能给我腾个边角旮旯?”

“有得吃还不满足啊?吃不吃?不吃,那我撤回去了。”梅芮作势装回去。

“别别别,您大小姐的心意我十万个百万个感激涕零,我马上吃,马上吃。”

“嗯,太好吃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香的家常菜了。看来塞翁失马,有得有失,要不是这次受伤,我还没机会能吃到你烧的饭菜。要是天天能吃到,那就太幸福了。你知道,要拴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得拴住他的胃……”

“哎,程老大,你有完没有?越说越没谱了。吃鱼别说话,晚上急诊很忙,万一鱼刺卡喉,自己解决。”梅芮打断他越发无边际的话题。

“像我老妈,管得真多。”程峰说完,赶紧闭嘴,吃饭。

“吃好了,把饭盒放在袋子里,我明天带回去洗,我先出去了。”梅芮见他埋头吃得香,自己站在一边看人吃饭也不大好意思,不等他回话,便走出了病房。

淑娴正好从病房换好输液袋出来,“梅芮,今天这么早啊?来看程峰?”

“嗯,给他带了一点东西。”

“这个家伙,受伤了也不让家里人来,就我们这几个同事兼家属,还好没几天就能回去了。”

“是啊,他也是担心老人难过嘛。虽然受的是轻伤,但做父母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

梅芮忙好夜间的治疗,发现还有点时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医学英语杂志在翻阅,她想看看国外的医学动态和发展情况。

前段时间听了一位美国梅奥诊所护理专家的课程,国外护理比我国起步早,同时在国外先进科学技术的支持下,获得了飞速发展。在护理管理、社区护理、临床护理、护理教育等方面的先进经验,让在座的所有人向往不已。

俗话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那天坐在台下的梅芮,突然萌发出强烈的想法,她好想有朝一日走出国门去看看,医院,去看看同行的工作场景。

这个想法像一股喷薄而出的泉水,每天冲刷着她的大脑,让她越来越坚定地想规划自己的职业生涯。

“实现梦想的前提,是你真的去做。所谓的光辉岁月,并不是后来闪闪发光的日子,而是无人问津时,你对梦想的偏执。”梅芮把这几句输入到手机开机程序,每次开机时,都能看到。

程峰今天让徐一琛上班时,到他家里带来了一些书籍和资料,这样他可以在病房里完成一些文字性的处理工作。

吃好梅芮的饭菜后,程峰心满意足。原本以为她会不再理会,没想到竟然带饭菜给他,看来她至少并不讨厌他。

吃得太饱,他准备出来到走廊走走。

春子先看到他,“程大帅哥,出来溜达了?”

“关了一天了,透透气。”他朝春子点点头,“你们今天貌似不忙?”

“托你的福,最近不和你搭班的日子,我们俩的夜班生活似乎正常了一点。你这个财神爷是应该要休息一段时间了。”快人快语的春子简直“童言无忌”。

“也是哦,我们搭班的日子都是过山车的节奏,跌宕起伏的事情层出不穷。”程峰想起前段时间和她们俩一起经历的夜班,真的是惊险刺激。

他把目光转向正在专心看书的梅芮。

梅芮听着他们俩的对话,没有抬头,顾自在看书做笔记。

程峰坐到她的身边,伸头看过去,梅芮面前放着《Advancesin

nursingscience》(《护理学进展》),《JournaloftheAmerican

AcademyofNursePractitioners》(《美国执业护士杂志》),《Contemporarynurse》(《当代护士》),手边还有一本厚厚的朗文医学大词典。

“梅芮,你这是准备出国还是要发表SCI论文?”程峰一脸讶异。

“这是图书馆借来的,我想看看,看看国外的护理动态,好歹不会落后,至少思维上。”梅芮抬头抿嘴微笑。

“看得懂吗?全是专业术语。”程峰顺手拿起一本《护理学进展》翻阅。

“还行,英语底子还是弱了点,慢慢学吧。”

程峰看着她笔记本上记的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我教你一个学英语的方法,多看英文原著。光死记硬背单词,效果并不好,每个单词在不同的语境里的意思都不同。”

“改天我借你几本牛津书虫系列的英语读物,那些读起来稍微轻松一些,也是提高英语阅读的好办法,你平时可以听听BBC的广播,练习听力。”

“好啊,先谢过了,不懂的地方我请教你。”梅芮一脸兴奋。

“你们两个人都很好学啊,不错,学习路上有伴,不寂寞。那个,程大帅哥,我英文就三脚猫的功夫,一篇英文顶多看个半页就与周公约会了。你那里书多,那就借我一本中文版的《乱世佳人》让我也熏陶一下,看不懂的地方我也向两位请教,希望两位不吝赐教。”春子双手抱拳,做鬼脸。

“去你的,爱情的故事你还会看不懂?你教我还差不多呢。”梅芮揶揄春子。

“梅芮你就不用从书本上谈恋爱技巧了,有眼前现成帅哥可以演练,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资源不用白不用。”

春子的伶牙俐齿,梅芮自叹不如。余光瞥向程峰,他正温柔而玩味地看着她。

“我去巡视一下病房,你们俩坐一会。”看出端倪的春子闪退。

梅芮则催着程峰赶紧回病房休息,别在护士站干坐着,她还想好好看会书,程峰坐在旁边,她很不自在。程峰也不勉强,慢慢起身回到病房。

第二天早上下班,梅芮到程峰病房里拿饭盒,他已经洗干净了,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点油腻也没看到。

“还会干点家务活啊,”梅芮心想,“我夜休两天,你好好休息。”

“谢谢你的饭菜,意犹未尽。这本书你先拿去看,我很喜欢的一本英文原著《傲慢与偏见》,没事的时候拿出来看两页。”

程峰拉开抽屉,拿出一本《PrideandPrejudice》精装版,梅芮接过,看书翻阅的痕迹,应该是不止看过一遍。

她顺手打开扉页,上面用刚劲的钢笔写着:

我也说不准究竟是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

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

听到了你什么样的谈吐,便是使得我开始爱上了你。

那是在好久以前的事。

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是走了一半路了。

——简?奥斯汀

第二十五章

医院里住了四天,自己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治疗,就要求出院了。科主任也拗不过他,医院里也有诸多不便,同意他回家休息几天。

出院的时候,他给梅芮发了一条短信,谢谢她的照顾,希望有机会请梅芮吃饭。

梅芮收到短信后,回复了“不客气”三个字。

程峰看着手机上梅芮的短信,对梅芮的这种干脆利落的个性很欣赏,但也有些许失落。他内心更希望她能多几句问候的话语。但梅芮却似乎洞悉他的心思,偏偏不舍得多说一个字儿。

天气晴好,梅芮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番,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整理书桌的时候,一个黑色的皮夹从书堆里面掉出来。

梅芮迷惑地拣起来打开,这是一个男士用的折叠皮夹,里面几张银行卡和一些现金。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看来有相当年代了。

照片上面是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八九岁小男孩站在一个农家大院外面的树下,老人慈祥,男孩天真。

梅芮看着这张照片,想着这个皮夹从哪里来的。这才突然想起这是那天洗程峰的衣裤时,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来的,当时也没打开看,顺手搁在书桌上。晚上上班的时候,走得匆忙也没想到拿皮夹这个事情。

她拿着皮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电话,还是等上班的时候再带给他。但想到他已经出院回家,如果发现皮夹遗失,可能还得到银行办理挂失。

考虑一会,还是决定打电话给他。

程峰接到梅芮的电话,心里一阵窃喜,听说丢失的皮夹在她那里,马上说自己过来取。梅芮考虑到他受伤的模样,他自己不在意,街上的人也会侧目相看,思来想去,还是她自己送过去吧。

梅芮问了程峰所住的小区,离自己家不远,来回也方便。看看晚饭的时间也快到了,估计他今天出院刚回家,晚饭也没着落,索性去菜场买了一点菜,一起带过去。

走到门口,扭头看到窗台上盛开的三色堇,梅芮想了一下,转身装了一盆。人家看病人送鲜花,她也是同理。

程峰没想到梅芮会带给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当梅芮大袋小袋的菜出现在他家门口时,程峰甚至觉得她像下班买菜回家的女主人。他赶紧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梅芮换鞋进来。

第一次到男同事家,尤其是一个单身男同事,梅芮还是有点局促。她想尽快做好饭菜,马上离开,不做过多停留。

程峰的房子是出国前装修好的,因为工作的关系,离单位比较近。房子有平米,本来想买个单身公寓,无奈父母坚持,面积和装修必须要求按照婚房的标准,一次性到位。当时他自己没在意,八字都没一撇,他也没过多想着结婚这个事情,但父母执意坚持,他也就顺了父母的意。

有时候下班回家,偌大的屋子就他一个男人家,冷冷清清,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加上他早出晚归,这个家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洗澡睡觉的宾馆一般,他都后悔自己当初没坚持买单身公寓。遇到梅芮后,他时常想着这个屋子里需要一个温暖的女主人。

梅芮一心想着早点离开,也没注意观察房子的格局。第一眼看去,觉得室内的设计很简约大方。

程峰把菜拿进厨房,梅芮跟着进来。打开橱柜,还好油盐米醋一应俱全,但厨房崭新干净的程度,一看就很少用。

“那个,我不大会烧饭,也没时间烧,偶尔煮个方便面或者速冻水饺。”程峰靠在厨房的门口,用手挠挠后脑作解释。

“东西都挺齐全,我还担心很多调料没有。”梅芮把披肩的卷发盘起,脱下小西装外套,顺手递给程峰,“帮我放客厅里,谢谢。”程峰乖乖地将衣服挂到衣帽架上。

梅芮从袋子里拿出一块雅致的淡蓝色小碎花围裙系在腰间,麻利地卷起袖子,把地上的菜拿出来准备清洗。

程峰靠在玻璃门,看着梅芮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嘴角不自主地上翘。

“我帮你一起洗吧。”他走进厨房。

“也好,你把这个芹菜的叶子择掉,胡萝卜也洗一下。”梅芮也不推辞,把洗好的土豆放在砧板上快速地切丝。

程峰站在她身侧,一边择着芹菜叶子,眼睛却欣赏她的切菜动作。梅芮的切菜功夫了得,土豆丝在她的手下飞奔而出,没一会一盘土豆丝整整齐齐地摆在她的面前。

梅芮开始起火炒菜,她扭头看向程峰已经洗好菜,“厨房油烟大,你要不要出去?”

“我想看着你炒菜,学几招。”程峰本来想说点调皮话,但怕把梅芮吓到,于是装作要拜师学艺的神情。梅芮没作响,顾自炒菜。

后来发现程峰站在身后,实在碍手碍脚,她每次转身拿东西的时候,都要碰到他,窘迫不已,索性不客气地把他赶出去了。让他把她带来的那盆三色堇拿出来,找个地方摆放,浇点水。

梅芮做饭做惯了,动作也快,不到半小时,三样菜就做好了,电饭煲的饭也熟了,她一边盛饭,一边对外面道:“程峰,洗手吃饭了。”

程峰从客厅走进厨房,顿时,扑面而来的饭菜香气,让原本不太饿的他,都有些动容。

梅芮以为他是要帮忙,就道:“你去外面等着吧,我马上弄好了。”

程峰没有动,只站在那里,视线却紧紧盯着她的脸。

“怎么了?”梅芮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抬手将头发捋到耳后,不解地问。

程峰又靠过来些,眼角瞥着那盘刚出锅的红烧肉,“我要先尝尝。”

“馋猫,等一会都不行。”梅芮调侃他,顺手递了双筷子给他。

程峰夹了一块瘦肉,红烧肉还有些烫,他也没吹,入口的时候,赶紧呼了两口气。“你慢点,还很烫呢,怎么跟孩子一样。”梅芮看他那猴急的样子,忍不住唠叨。

等到嘴里的热气消散了,程峰慢慢地嚼着咽下。

“肉的如何味道?”梅芮期待地望着他。

程峰没回答,挑了挑眉,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把筷子递给她,“你尝尝,好像淡了点。”

梅芮夹了一块肉尝了一下,味道刚好啊。她又重新夹了一块沾了更多酱汁的肉,很自然递到他嘴边,“尝尝底下的,可能就不淡了。”

程峰张口咬住,还抿了抿筷子上的酱汁,脸上不禁微笑:“味道正好。”

两人一起把饭菜端到餐厅,在明亮的灯光下,梅芮发现程峰脸上的肿胀比前几日有所减轻,眼睛下面乌青也变成青黄色,额头上缝线的地方也长得不错,估计过几天就可以拆线了。

看程峰吃得很满意,梅芮也很开心。

饭后,梅芮在厨房间洗碗,程峰要进来帮忙,被梅芮劝出去了,她又怕出现刚才的窘迫,越帮越忙,而且趁着时间还早,她得赶紧回去。

收拾好厨房,梅芮解下腰间的围裙,把厨房的垃圾也一起收拾好带出来。

程峰正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正快速地打着字。他面前的茶几上,那盆三色堇正摆在中间,叶片上还有水珠。

梅芮淡淡一笑,看来他不介意她送花。

程峰听到厨房关门的声音,抬起头看向她。

“这是你的皮夹,你看一下,有无缺失的东西。”梅芮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那个黑色皮夹递给程峰。

“我以为那天落在急诊室了呢,还好在你这里。这里面,最真珍贵的是这张照片。”程峰打开皮夹,指着那张合影。

“这是你和谁啊?”

“这是我九岁的时候在外婆家和她的合影。”程峰的脸上闪现一种柔和的神情。

“看得出来,你和外婆很亲。我也是,和外婆最好,可惜她老人家不在了。”梅芮想到外婆,有点伤感。

“不好意思,勾起你伤心事。不过,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外婆。”

“啊……”梅芮心想,他带着她去看外婆,以什么身份?

“哦,时间不早了,我也尽了物归原主的职责,该回去了,你这几天也好好休息。”梅芮作势去拿衣帽架上的外套,准备回去。

程峰本想让她再坐一会,但考虑到梅芮胆小,万一又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适得其反。

“等一下,谢谢你的花,寓意很好。”程峰的眼神暗了暗,紧盯着梅芮的眼睛。

“寓意?没啥寓意啊?我顺道送皮夹过来,学人家看病人的礼节,拿了一盆自己种的三色堇给你,算是小礼物,别见笑啦。”梅芮脸红着解释。

“你把我当病人?哈哈,也好,也好,当病人的福利,收到寓意这么好的花。因为是你送的花,我还特地上网查了一下花语。”程峰又走过来一步。

梅芮一脸茫然,她记得以前墨云告诉过她,三色堇的花语是“沉默不语”,她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查过。

程峰捉住她的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来,把笔记本拿到腿上,将身子靠近她。

“你看,”程峰指着网页上的一段话:

“在很久以前,三色堇的花是纯白的,白色似雪如云,她总是在春天,将她最美的花瓣绽放。有一天,天使来到人间,看到了它,便吻了一下三色堇的花瓣,在花瓣上留下天使的面容印记,并且在亲吻它的时候,天使说:要它来给相爱的人带来幸福,所以每一个见过三色堇的人,都会有幸福的结局。”

“你说,这花的寓意是不是很美好?”程峰贴近她的耳边,沉声说道。高挑的眉宇,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梅芮傻傻地看着这段话,又听程峰这么一讲,脸上的红晕都烧到脖子了。

程峰将一只手撑在她的身后,状如拥抱,但不敢再进一步,怕她跑了。

早知道三色堇有这样的意义,她肯定不会送他了,弄得是她在向程峰表白似的,梅芮回归神来,扭头想解释,嘴唇却不经意的划过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是嘴唇……

梅芮惊得一下子跳将起来,程峰一把捉住她的手,顺势一拉,梅芮没站稳,倒在他的怀里。

她想坐起来,程峰却将她拥得更紧,梅芮挣脱不掉,有些不知所措。她右手用力地撑住他的胸口,想将人推远些,保持一点距离。可她手掌的位置,恰好是他心脏的位置,他的心跳“咚,咚,咚”的像鼓一样,震得她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她的手,一下子就软了,不知该放在哪里。

程峰握着她虚无地搭在自己胸口的手指,捏了捏。

“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欺负你的。”程峰低声笑道,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梅芮听他这么一说,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我要回去了,天不早了。”梅芮咬咬嘴唇,推他。

“我送你回去。”

“不要,你这个样子,还是在家里好。”

“为什么拒绝我,却又对我这么好?”

“我没有对你好,只是同事间的关心。”

“那你对徐一琛、韩子建等同事也会这样?”

“不会。”突然意识到自己被蛊惑了,梅芮猛地一下用力推开程峰,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快速地跑向门口。

程峰都来不及拉她,待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梅芮已经进电梯了下去了。

程峰看着电梯的楼层数字一直在跳动,直到一层,才转身进去。看到门口玄关这里的衣帽架上梅芮米色的针织衫还挂在那里,在想要不要打电话给她,回念一想,她这会肯定不会接他的电话上楼来拿衣服。

于是,程峰拿起这件衣服,挂在自己的衣柜里。清一色灰黑白色的衣柜里加了一抹女性的米色衣服,多了几分暖意与典雅,不事夸张,程峰的心情无端地好了很多。

他用手摸着刚才被她的唇划过的地方,柔软而美好,细细地回味着。

第二十六章

早春的阳光温暖舒适,梅芮正在窗边读程峰送的那本英语原著《傲慢与偏见》。

当她读到“恋爱的开头都是随随便便,某人对某人发生点儿好感,本是极其自然的一回事;只可惜没有对方的鼓励而自己就肯没头没脑去钟情的人,简直太少了。女人家十有八九都是心里有一分爱意表面上就露出两分。”的时候,梅芮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晚的情景,不禁脸红。

合上书本,眯着眼睛,看着窗台上另外几盆三色堇。

“祝福相爱的人永远幸福。”程峰说的花语,似乎还在耳畔。

昨晚,她几乎是“逃”回来的。一路小跑到小区门口,才觉身上有凉意,发现外套落在程峰家里了,但她没勇气再上去拿。幸好,四月底的夜晚,已不再是春寒料峭了。

这一夜,她失眠了。

“据说当你失眠的时候,你会出现在别人梦里。”也不记得在哪里读到这句话,她会成为程峰昨夜的梦中人吗?又想及两人的家庭背景,梅芮觉得原本欢喜的心情又慢慢地沉下去了。

“顺其自然吧。”她揉揉发胀的眉心,低头闭目养神。

施以风的电话在这时响起,梅芮看着一闪一闪的屏幕,犹豫要不要接起。自从上次小忆的生日过后,她再也没和他联系。

铃声一直执着地响着,梅芮接起,“梅芮,你好,是我,施以风。公司最近很忙,好久没有联系,最近可好?”施以风电话那头语气轻松,看来心情不错。

“你好,施先生,我都挺好的。“在他面前,她一贯的客套语气。

“那就好,你猜我现在哪里?”

“能接到你的电话,那肯定是在地球上的某个角落。”梅芮听他孩子般的语气,不禁笑了,但猜不出他在哪里。

“我这会靠在一棵大树下,一只袋鼠在我的前方站着,看着我,你说这是哪里?”施以风笑得有点得意。

“澳洲?你什么时候去的?”

“前天过来的,因为公司与澳洲方面也有业务联系,我趁着出差顺便摆拜访一下客户。这会在客户家附近的森林公园,这里的环境真好啊,有机会约你一起来玩玩。这会正好看见这只袋鼠,突然想和你分享一下此时的快乐。”施以风爽朗的笑声在梅芮耳边荡漾。

“就为了告诉我你看见一只袋鼠的事儿,打跨国漫游电话,你真是豪气啊!不过,谢谢你的分享,我很荣幸。”

“你一个人去的?还是和公司的人一起?“梅芮随口礼节性地问问。

“怎么,查岗啊?哈哈,很好,我喜欢被查岗。我汇报一下,我是带着李芳菲和公司一个副总一起过来的。“

“我哪敢查你施总的岗,吃了豹子胆了。你准备在那边呆几天?”

“还有一周,我就回国了,到时候想约你见一面,有些事情想和你谈谈。”施以风一改刚才轻松的语气,郑重地说道。

“什么事情,很要紧的事情吗?”梅芮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是的,非常重要的事情。等我回国,我再联系你。”

“这会电话里不能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搞得神秘兮兮的。

“好了,我要挂电话了,他们过来了。哦,谢谢你给小忆的那一罐子纸条,弥足珍贵,小家伙每天都要打开看一看。”

“不客气,我应该做的。”

“那等我回国,我们再联系。”施以风挂断了电话,梅芮听着嘟嘟的声音,心里在想他要说的事儿到底是什么。

夜班的生活依然继续,依然那么忙碌。

普外科的病人周转很快,有时两天不上班,发现病人换了大半。在这里,总是遇到很多年龄大,病情复杂的病人。

梅芮那日听乔娅说,以前普外的胆结石病人很多,年龄层次也相对比较年轻,现在病人的年龄跨度很大,重病人越来越多,工作压力也相应地增加了。而护士和病人的配置标准却无法得到根本的改变,想来这也是目前我国护理行业里普遍存在的问题。

中华护理学会就曾披露,我国护士严重短缺,甚至达不到26年前的配置标准。我国每千人口护士人数在全世界排名倒数第三。

护士对患者的服务,具有很强的专业性,一些细微的病情变化,只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护士才能够察觉。护士严重短缺,很有可能会耽误治疗,甚至酿成大错。从这个角度看,护士的短缺不仅是服务的短缺,更是医疗质量的隐患。

“要是某年某月,我国的护理现状能象发达国家那样得到改善,那是多幸福的事儿啊!从此,护士这个职业不再是那么令人无奈了。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即使我们已退休。”梅芮心里默默地想着。

春子自从和那个4S店里的小伙子热恋后,经常容光焕发,梅芮发现她越来越有女人味了,穿着搭伴也不似以前那般随意,看来爱情的力量还是很微妙的。

这天夜班,她和春子换好工作服,准备到护士站。梅芮一打开值班室的门,发现门口有两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张望,其中一个长相敦厚的小伙子怀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看着满脸紧张。

“看病人,往前面走,病房在那边。”梅芮以为是探视的家属。

“哦,谢谢。那个,那个,请问一下,春子护士在哪里?”那个抱花的小伙子结巴地问道。

“找春子?你是……?梅芮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小伙子,很淳朴,一脸拘谨。

“哎,莫建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跑到我上班的地儿嘛。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春子从里面出来,看见眼前人,马上一顿数落。

“哎,春子,不,不是,你误会了.我,我是想……”男孩子把手里的花藏在身后。

“你想干嘛?”春子质问。

“那个春子小姐,我是建国的朋友。今天他拉着我来,是想给他壮胆的。”陪同的那个年轻小伙上前搭腔。

“壮胆?你们俩要干嘛?”春子不解。

“哎呀,你让开,我自己来说。“莫建国一急,上前推开同伴。

“春子,嫁给我吧。”莫建国突然单膝跪地,拿出身后的花,抬头看着春子,一脸深情。

春子被这冷不丁的求婚给怔住了,她目瞪口呆,随即呵呵笑了,“莫建国,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搞浪漫的。快点起来,人家在看呢,难为情死了。”她伸手去扶莫建国。

“你还没同意呢,我不能起来。”莫建国不肯站起来。

“好了,好了,我同意,我同意,一百个同意,一万个同意。你赶紧起来,别耽误我上班。”春子忙不迭地答应了求婚,接过了他手里的花。

莫建国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红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戒指,小巧精致。春子羞红着脸,伸出左手,莫建国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春子看着手上的戒指,难掩满脸的幸福。

莫建国和哥们没敢停留太久,被春子催着,怕耽误工作,赶紧回去了。

梅芮全程见证了这个史上最短的求婚过程,等她完全反应过来,春子还在陶醉中。

“我说春子啊,这前后不过三分钟,你就这样把自己给嫁啦?”梅芮简直还不能接受春子接受求婚的痛快程度。

“哎呀,我们是粗人,没那么讲究。我这叫水到渠成,不用那么啰嗦的流程。下次你结婚的时候,可以弥补一下。”春子喜滋滋地搂着梅芮的肩膀。

第二天,整个科室都知道了春子闪电般的求婚答应速度,大伙都说这绝对符合春子的个性,也符合护士们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成了一段美谈了,纷纷祝福春子。

梅芮看到春子终于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衷心为她感到开心。春子也让她加油,希望将来两家的孩子能一起上学。

春子的美好愿景,梅芮只能笑着附和。心想,这个春天的故事真多。

最近病房里的一对婆媳成了同事们的谈资。30出头的女病人李云因外伤从外院转过来,被收治在程峰这一组。陪护她的人除了老公,还有年近七旬的老婆婆。

老人家一直寸步不离地日夜陪在左右,一会给媳妇按摩脚,一会给她洗脸。婆媳俩脸上终日带着笑容,当媳妇说不舒服,婆婆比她儿子还紧张,不停地出来找医生护士帮忙检查。

开始几日,谁都以为这是一对母女,不然除了自己的妈妈,谁还会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病人呢。

直到李云手术那天,在病房里焦急等待的婆婆迟迟未见媳妇从手术室返回病房,担心得直哭。“哎呀,我的宝贝媳妇,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妈不能没有你啊。”老太太坐在病房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哭,大家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对婆媳。

楚怡去安慰,说打电话问过手术室了,病人已经在复苏室了,老人家这才破涕为笑。

梅芮和春子去巡视病房的时候,看见老婆婆拿着毛巾仔细地擦拭着李云的身体。擦拭好后,拿了一个小小的水垫把她的双足慢慢地搁在上面,然后坐在床边给轻轻地按摩媳妇的脚。

不知情的梅芮看到这个场景,脱口而出:“哎呀,李云,你妈妈真是好啊,把你照顾得这么仔细,你真是幸福。”一脸羡慕。

李云笑眯眯地告诉梅芮:“这是我婆婆。”

“啊?!”梅芮和春子俩异口同声:“是婆婆啊?这么好的婆婆哪里找来的啊?”

婆婆笑呵呵地接口了,用浓重的方言:“媳妇进了家门就是宝贝啊,当然要疼啦。不是我好啊,是她好,她对我很好的。”

在现实生活中看多了、听多了各种奇葩的婆媳大战,但眼前这温暖的一幕却是她第一次看到。

梅芮和春子很羡慕地站在一边看婆婆照顾着李云。两个人心照不宣,都希望将来能遇到一个好婆婆。

程峰在家里休息了一周后,回来上班了。脸上的伤情已经不大能看得出来了,耳膜穿孔的地方经过耳鼻咽喉科医师检查后,基本愈合了。

他也想早日回到工作岗位,在临床一线忙惯了,一下子空闲下来,不适应。

程峰回来上班的头一天,他父母打了个电话过来,简单寒暄后,程峰母亲直接切入主题,说周末夫妻俩和老朋友徐志松一家一起过来,叫程峰务必出席。

程峰母亲关心儿子的终身大事,看着身边的同事都抱上孙子了,自己的未来的儿媳妇连个影子都没有。每次催儿子,都搪塞说工作忙,不急。这一推,都到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条。做父母的虽然嘴巴不说什么,但心里开始急了。

老俩口再三思量,既然儿子没时间谈恋爱,他们决定自己张罗给儿子物色对象。脑子里想着周边的朋友谁家的孩子还没谈婚论嫁,想起了老朋友徐志松的女儿刚从国外回来不久,前段时间还一起见过面。小姑娘还是单身,长得漂亮可爱,活泼大方,虽然有一点大小姐脾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本性还是相当优秀的,毕竟从小家境就很优渥。

程峰拗不过父母的坚持,只好答应出席。他心里也有数,父母这番安排是什么目的。他也正好想找个时间和父母沟通一下,谈谈自己的感情归属。

其实,之前父母曾经有表达过,希望未来的儿媳妇不是从医的,因为看到儿子忙得不着家,再找一个学医的,这个家还不乱套。老夫妻俩心目中的理想媳妇是一个朝九晚五,生活工作很有规律的办公室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打理家务,好让儿子安心工作。

梅芮对程峰的好感,他能感觉得到,但又觉得她心里有什么顾忌,又不愿意说出来。程峰各种分析猜测,从各方面进行推理,最终得出,梅芮是不是对于双方的家境有顾虑?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家境有多优越,也就是普通的知识分子家庭,父母在大学任教,无非职业不同而已。而且父母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他若真的找了一个学医的媳妇带回家,他们也不会残忍到棒打鸳鸯,毕竟儿子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程峰觉得有时间要好好找梅芮谈一下,双发彼此敞开心扉,自从这次受伤,他觉得自己想要一个家了,渴望下班回家一进门闻到饭菜香,听见家人的欢声笑语。

这几日难得清闲,喜爱音乐的他,偶尔拨弄一下放在角落里的那把吉他。但他听的最多的就是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著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的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守护黎明的微笑》第二十七章

文/梦启明月

程峰按捺住自己躁动的情绪,工作上也是刻意和梅芮避开,即使是值班,如果没有必须他出面解决的问题,他也是尽量让徐一琛去处理,他希望给梅芮有更多的考虑时间。

梅芮夜班本来遇到他的概率较小,现在更是,她觉得好久没有遇到他了。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转眼到了五月。

梅芮头痛欲裂,前几天感冒,一直没有好转。接到施以风的电话时,她本想婉拒,但一想到他一回国就马上联系自己,估计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自己说,于是答应前往。

施以风选择了一个环境优雅的西餐厅,到了餐厅,果然人还不多,两人挑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坐下,雅致的轻音乐在空气中缓缓流动,十分舒适。菜肴也很丰盛,只是尝在口中,她却觉得淡而无味,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感冒的缘故。最近总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就像菜肴少了调味剂,每一样都很寡淡无味。

坐在对面的施以风兴致很高,“梅芮,你怎么不吃啊?菜不合胃口?你又瘦了,最近是不是很累?”

“呃……,可能夜班还没睡醒。”梅芮强打起精神,两个人边吃边聊。

“施先生,你这么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梅芮望着对面神态自然,举着高脚杯细细抿着红酒的施以风。身上透露出一分成熟稳重,一看就是在商场上身经百战的人物,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

施以风慢慢放下酒杯,坐正身子,眼睛望进梅芮的眼底。

“梅芮,要和你说的这件事情,我在澳洲考虑了很久,也希望能得到你的回应。”施以风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脸。

梅芮觉得他说的事情跟自己有很大关系,心里不由得有种莫名的紧张。

“墨云去世后,我和小忆生活在凄风惨雨中,你也看到了我们的惨状。直到你的出现的那天,像一道阳光,照亮了我们这一家。”施以风热烈的视线锁在梅芮脸上。

“我和墨云也是朋友,既然她不在了,我对你们多点关心也是应该的。”梅芮低头抿了一口面前的果汁,借以避开施以风的视线。

“梅芮,你是个非常善良单纯的姑娘,不虚荣,有主见,总之很特别。”

施以风的话让梅芮愕然,她刚想开口,施以风打断她,“请允许我说完。”

“小忆也很喜欢你,这个孩子除了妈妈之外,只对你特别依赖。另外,我知道已经36岁了,比你大太多,也许你会有顾虑。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们是否可以交往交往……”施以风一改商场上的雷厉风行,一副谦略显局促的神情,双手在桌子上交叉搓着,他凝视着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认真。

梅芮之前想了很多可能,但就是没想到施以风约她出来,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安静地听他说完,她的心脏“突突突”乱跳,咬着嘴唇,纠结着如何说,才不伤及他的自尊心。

“施先生,我,我谢谢你的好意和欣赏。但,我觉得我们更适合做普通朋友。对不起!”梅芮鼓起勇气,面对那张英俊的脸,这是一位很多女性喜欢的男人。

但她不能,她的心已经被某人占领,无法再与其他男人分享。

“你身边的优秀女性那么多,比如李芳菲小姐,年青漂亮,精练能干,是你事业上的左膀右臂。而我一个小护士,很普通的人,无法帮你……”她直言不讳。

“梅芮,如果我是找一个妻子,并非难事。但是,我想找一个精神伴侣,我希望她在精神上能和我同步,当然,这样的女子不是轻易能遇到的。”

“你那天坐在我家客厅里和小忆一起玩耍的时候,我觉得我很幸运,遇到了你。在我的心里,你对我和整个家族的帮助是最大的,也是我心目中最出色的女子。”

午后清新的阳光透过施以风背后的落地窗照了进来,刺眼的阳光让梅芮不由得眯起眼,比眼光更刺眼的是那双黑眸,梅芮把视线转移到面前的菜肴上。

她放下筷子,“那是因为那时候你们正好处于最困难的事情,对于任何雪中送炭的事情,你都会有这种感触,这也许是你的一种错觉。”梅芮使劲解释。

“不,我对自己的感情很清楚。梅芮,你要知道我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

施以风几乎是脱口而出,目光炯炯凝定不散。

“对不起,我不想勉强自己,更不想骗你,我不适合你。”梅芮她垂下头,心中怦怦跳,她必须要置身事外,必须狠心拒绝。

为了让自己尽量显得自然,她伸手去拿施以风面前的红酒瓶,想为自己倒一杯来平复情绪。他却突然伸手过来,想去握她的手,如触电一般,她快速缩手,酒瓶“砰”的一声倒下,没有碎,酒液却洒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对,对不起!”她慌忙起身。“没什么……”旁边的服务员听到声音后立即冲了进来,“先生,您没事吧?”“没事。”施以风脱了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然后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服务员连忙带路。

梅芮僵在原地,紧张又懊恼,目送他们离开,视线却忽然一凝。她看见有个熟悉的男子背影在她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位置上,他对面坐着一个时髦漂亮的年轻女郎,桌上有两对精神矍铄的老夫妇。

“程峰?”梅芮看着那个背影,不敢确定是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梅芮,怎么了?在看什么呢?遇到熟人了?”施以风从卫生间出来,衬衫的红酒印记已经用水冲淡,还有点淡淡的印记。

梅芮不好意思地低头表示歉意。

施以风见她已经没有吃饭的兴致,想着再坐下去也是尴尬,反而破坏气氛。

“梅芮,那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施以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往门外走,梅芮跟在身后,又转头皱眉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背影。

那个一直背对着梅芮的男子正是程峰,他今天是应父母之约,和徐志松夫妇和他们的千金徐颖颖一起聚餐。父母的意图,他一到餐厅就明白了,但当着老人家的面,也不好捅破,就当做后知后觉。

徐志松一家对他的印象很好,程峰也很自然陪在一旁,尽量不拂父母的面子。

从国外留学回来徐颖颖一脸傲气,不是故意装出来的,也许与从小优越的家庭环境有关。长得不是不美,但说不出美在哪里,气质很好。

她对程峰的外科大夫身份也充满了好奇心,医院里的事情,程峰很绅士地有问必答,但也很生分地保持着距离,而徐颖颖对他第一眼甚是满意。

他医院里的故事,讲到那天晚上与那位躁狂症病人斗争的故事,他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那天梅芮差点被破酒瓶刺伤的惊心动魄的一幕,心中还是一惊,幸好他赶到得及时,才没有酿成大祸。

正当他思及梅芮时,似乎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还听到“梅芮“两个字,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果真是梅芮。只见她正俯身低头拿包,侧脸的表情很不自然,而且红着脸,身边还站着一个穿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程峰眉头一紧,虽然西餐厅的灯光微暗,却掩藏不住那双锐眸的锋利。

他目送他们俩走出餐厅的门口,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他见梅芮上了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副驾驶座,而且是那个男人亲自为她开门,她还回头朝他笑了笑。

程峰看了一眼车牌号,只见那辆车缓缓驶去。他心中波涌连连,但表面却是泰然自若。直到车子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这才作势拿起电话看短信,“哎呀,不好意思,医院里有个病人病情有变化,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你们慢用,失陪。”不等其他人的反应,他快速离座,穿着椅背上的西装。

“这样啊,那你赶紧去处理,病人要紧。”徐父赶忙说,在一旁的女儿则有点失望。

“小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程母对着儿子的背影问道。

“看情况,晚上回来,也差不多半夜了,待会你们自己打车回家。”程峰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出餐厅。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儿子,一天到晚就这么忙,常常是神龙现首不见尾,我们一年也难得见他几面。没办法,听他说,外科大夫都是这么忙的。你看,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程母一脸歉意地看着徐家一人,徐志松夫妇连说,年轻人忙点好,说明是在做正事儿,而徐颖颖则勉强地扯了一下嘴角。

程峰快速地开着车,眼睛一直在前方搜索那辆黑色奔驰。还好,周末晚上路上车比较多,车速都不快。终于在一个红绿灯路口,看见那辆奔驰车也在等绿灯

施以风慢慢地开着车,车载音乐在狭小的车厢内播放流转。

“午夜的收音机,轻轻传来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遗忘的时候,我依然还记得,明天你是否还爱我。所有的爱情只能有一个结果,我深深知道,那绝对不是我。既然曾经爱过,又何必真正拥有你。……Willyoustilllovemetomorrow?”只有巨星蔡琴才能唱出如此拨人心弦的歌声。

施以风和梅芮都没有说话,都沉浸在这首伤感的歌曲里,两个人心思各不同。

施以风没想到她会拒绝他的表白,从起初的期待幸福落入到一个无形的深潭中,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阵无法自抑的难过与失落。

梅芮内心则是深深的愧疚,他的深情她不能接受,而她的深情只能给另外一个人。

“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人了?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施以风突然开口,眼睛淡然地看向前方。是什么样的男人走进身边这个女子的心,他很好奇,更是嫉妒。

“啊?”梅芮不知他所谓的‘一样’是什么意思?职业?家境?还是经历?

“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其实,你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女人,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梅芮低头绞着手指头,轻轻地说道。

“可惜,却没入你的法眼。”施以风叹了一口气,加快车速。

“梅芮,请记住,只要你没有结婚,我还有机会。”施以风若有深意地用余光看了梅芮一眼。

“施先生,请不要这样,我相信你不是那种歪缠的人。”梅芮捂着脸,急得要哭了,不知道如何劝说。以为,今晚拒绝了,他就该知难而退了呢!

“当然!”施以风很笃定地点头,微笑说,“你拒绝我,让我更敬重你,说明你不是一个贪恋虚荣的女孩子,我会更加珍惜你这个朋友。”

“谢谢,希望我们一直是朋友。”梅芮听他这么一说,轻松地吐了一口气。而他听到她的吐气声,心一直往下沉,堵得慌。但以他的傲气,他不想逼迫她,更何况他很珍惜眼前这个女孩,即使得不到,也希望偶尔能看得到她。

车子开到离梅芮住处的不远处,梅芮让施以风停车,她不想让他送她到楼下,既然已经撇清关系,她不喜欢拖泥带水。

施以风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他转身从车后座拿过来一个袋子,“这是澳洲带回来的一些小礼物,希望你喜欢。”梅芮犹豫着要不要接过来。

“收下吧,放心好了,里面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小礼物。”施以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谢你!”梅芮这才接过。

梅芮欲要打开车门下车,施以风一把抓住她的手,梅芮惊了一下。

施以风苦笑,“我只想和你握个手道别。”

梅芮为自己的一惊一乍感到难为情,她伸出手,施以风紧紧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厚实,梅芮的手柔软纤瘦,在他的大掌中柔弱无骨。

“永远做好朋友!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我的手机会为你一直开着。”施以风低沉的声音充满了真诚和不舍。

“谢谢你!”梅芮除了说谢谢,不知该说什么。

施以风突然揽着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未等梅芮反抗,他已很快放开她,“小丫头,我走了,再见。”他宠溺地拍拍她的肩膀,等她慌忙下车,这才启动车子,快速驶离。

梅芮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施以风的车子消失在车流中,这才回过神来,虚无地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回小区。

“看来你很恋恋不舍啊!”身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梅芮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

程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也在看着施以风离去的方向。

“吓死我了,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在这里啊?”梅芮轻声责备,奇怪他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程峰再次转身向她,目光紧凝,梅芮身体一震,瞧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

“怎么?看到我不开心?还是为刚才的那一位离开伤感?他是谁?”程峰的语气很不友善。

“你胡说什么啊?他是我的一个朋友,是一家外贸公司的老总。刚从国外回来,找我有点事情,我们见个面聊聊。”梅芮有点不悦。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一个如此多金的男性朋友?怪不得,今天在西餐厅叙旧情?”程峰话中带刺。“我今天才明白,你一直不肯接受我的感情,原来是早已经钓上了金龟婿。我还以为你与众不同,不是那种拜金女郎,可惜也是一样的啊。”

程峰点燃一根烟,猛然抽了几口,吐着白色的眼圈,白色的烟雾笼罩着他的俊容,怒气隐隐浮现。

“程峰,你,你别这样胡说八道!事情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咳咳……”梅芮被他吐出来的烟雾呛到了,语气也随之强硬。

“那是怎样的?”程峰咄咄逼人。

“吃饭也就罢了,还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你以为我没看到?”他目中的怒火慢慢燃起,一脸讽刺地看着梅芮。

“也是,当上了总经理夫人,医院上什么班啊,等着享受清福吧。”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没话可说了吧?”

他的冷嘲热讽,如一把刀子,一点点剜进她的心底,她的拳头握紧,真想一把甩过去。

梅芮本想和他解释,但见他如此愈发不可理喻,她咬咬牙,不想再做解释,本来他和她之间就没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头越来越痛,不想和他有任何多余的纠缠。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徐徐地抬起头。

“你说完了吗?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了。”梅芮轻声地说道,没有任何恼怒的情愫。

她的淡定彻底激怒了程峰,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硬生生地拉着她走向自己的车子。

“你干嘛?你要带我去哪里?”梅芮挣扎,却一点用都没有,盛怒下的程峰力大无比。

梅芮被他扔进副驾驶座,还没坐稳,程峰快速坐到驾驶位。梅芮伸手要开门下车,程峰快速按下中控锁。

“我要回家,放我下车。”梅芮觉得头痛欲裂,欲哭无泪。

“给我闭嘴!”程峰沉着脸,一脸寒霜。俯身过来,帮她把安全带系好。一言不发,启动车子,车子很快上了高架桥。

车内除了彼此的呼吸声,没有其他声音,使得神经更加敏感,梅芮浑身紧绷着,太阳穴突突地在跳动着,她用手指用力揉着。

程峰紧闭薄唇,久久无法平息一直在他心中狂乱窜动的愤怒火焰。

梅芮从来没看到过程峰发怒的样子,她被吓到了。不敢出声和他说话,这时候沉默是金。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向窗外。

车窗玻璃倒映出的灯火,忽明忽暗的光线,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她的双眸,但可以看出清秀的瓜子脸上犹带着茫然的神情。程峰用余光悄悄瞄了一眼。

车子下了高架,沿着沿江大道慢慢行驶,开到一处空旷处,程峰把车子停下来。梅芮抬眼看车外不远处的沿江人行道上有很多饭后出来散步锻炼的人们。江边的长椅子上还有好几对情侣相互依偎。

这样的场景适合风花雪月的故事,而盛怒的他却带着带她来这里,未免大煞风景。

“你没有想解释的吗?”程峰熄了火,冷冷的声音里依然怒火难掩。

“你要我说什么?该说我的我都说了。再说了,我即使解释了,你会听吗?你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想法。”梅芮觉得自己很委屈,气他刚才那么伤人的话语。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她努力不让它们流下来,可偏偏却像断线的珍珠一直往下掉。

“你凭什么对我这么凶,你不是我的什么人。”梅芮咬牙切齿。

程峰双手用力扳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她倔强地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看见他的俊容在眼前放大。她绷着呼吸,抽泣着,颤声说道,“你要干嘛?放开我!”

看着她茫然无知的样子,程峰眼底闪烁着某种灼热再也克制不住,扣着她的后脑按向自己。

梅芮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个男人真的想要强吻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力气再大,也很难逃开。他的吻来得猛烈,盛气凌人,狠狠地吻着,像带着一种惩罚和宣誓,十分霸道。可不管怎么样,她都逃不开他强烈的气息,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真正的吻。

梅芮一下子惊呆了,瞬间睁大了眼眸,程峰看着她水雾蒙蒙的双眸,抬手盖着她的眼睛,霸道地命令,“闭上眼睛!”

梅芮羞怒交加,伸手用力推他,他却搂着她的背纹丝不动,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浑-蛋!”她还没说完,已经被被程峰的吻吞没了声音。

她的手用力捶着程峰宽阔的双肩,他任由她捶,她只能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放开……”她才刚刚找到机会喘气,一把用力推开他。

“你浑蛋,你欺负我!”行动得以解放的梅芮哇的一声哭开了,再次抡起拳头,雨点般砸向他的胸膛。

程峰本来还一腔怒火,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他怔了一下,抓住她的两个小拳头,揽她入怀。

“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刚才太凶了,我道歉。”他那双修长的大手抚摸着她的后背,温柔地拍着。

“你不可理喻,胡搅蛮缠,还亏你是个医生。”梅芮哭得厉害,双肩一抖一抖的。

“好,好,都是我不好,行了吧?不哭了,乖。”程峰抬起她的脸,用手指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动作极其温柔宠溺。“我见你上了他的车,还和他拥抱,我以为……”

“我和谁拥抱了?那我还看见你和漂亮女生共进晚餐呢。”梅芮慢慢停止哭泣,反驳他的指控。

“他是对我有好感,但是我明确告诉他,我心里有人了。”梅芮恨恨地抬起眼睛瞪了一眼程峰,“不过,我现在后悔了,我明天打电话要告诉他,因为我发现心里的这个人,他很浑蛋,蛮横不讲理……”

“梅芮,你敢!”程峰怒气隐现,像是要一口把她吞下去似的。

梅芮一看他暴怒的样子,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

“唉,女人真麻烦,比做一台高难度手术还难对付。”程峰扯过一张纸巾,擦着她的泪,可她越流越多。

他看了心里心头突然有些酸涩,他将她深深地拥入怀中。

“不许哭了,我可不想让我的车里发大水。”他在她的眼泪面前投降。

梅芮这才慢慢止住眼泪。

第二十八章

程峰轻轻地拍她的背,等她平静以后,扶正她的身子,让她看着他的眼睛。

“你之前一直拒绝我,是不是心里有什么顾忌?”

“是的,我怕重蹈覆辙。我家在农村,你则是书香门第。你的家境那么好,父母对你肯定也有很高的期望,你随便找一个姑娘都比我强。”梅芮低头咬唇。

“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在乎这些?我的家庭很简单,两个当老师的父母。很善良,也很通情达理。再说,我多大的人了,父母还能主宰我的生活?他们的意见只能做参考。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外婆家长大的,农村对于我来说,也是非常亲切的。”程峰宽慰她。

“等合适的机会,我介绍我的家人给你认识,到时候你就会改变看法。”

“那,那你看上我那一点了?我那么普通不起眼。”梅芮终于问出了心中一直所困惑的问题。

“不许这样妄自菲薄,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好,单纯、善良、美好。”程峰用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

“让我想想啊,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你的。也许是我刚回国报道那天,第一次在电梯里碰到哭鼻子的你,觉得这个女孩与众不同;也许是我值班那天,在护士站睡着了,你给我披了一件衣服;也许是看到你低头专心做事的样子,也许是看你不娇柔做作……”程峰饶有兴致地回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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